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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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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蘭已經叫人前去找忽哥赤回來,然而阿諾仍舊是很著急。常州已經抵抗了三個月,誰也不知道在破城以後會有怎樣的激烈反擊,可無論是那一種必定是有很大的危險。她從未上過戰場,一切只能憑著自己想象。

天空的雲似乎要壓下來似的,低沈的讓人瞧著心裏就悶的慌。

烏蘭一路飛快的跑了回來,“已經讓人去找了,說是過一會兒王爺就會回來。”

阿諾點頭,仍舊焦急的坐立不安。

過了不知道多久,她覺得自己實在是不能繼續等下去了,心裏的不安是她越來越焦躁。“不行,我要去找忽哥赤。”

烏蘭一聽,臉瞬間就白了,她忙大步跑了過來,“王妃,你不能去,千萬不能去啊!”

阿諾嘆息一聲,雙手不自覺的握在一起,她皺眉望著烏蘭聲音都有些黯啞起來,“你不懂,我心裏很不安,總覺得是要出什麽事似的。烏蘭,我不能再等了,萬一忽哥赤受傷出事怎麽辦?”

烏蘭張大了嘴巴,傻呆呆的望著阿諾。

阿諾心中氣氛,“這都什麽時候了,你還攔著我。”

“不,不是的。是……”烏蘭忙說道,可是後半句話立刻咽回了肚子裏。

阿諾的身後,忽哥赤正靜靜微笑站在那裏,寒風撩起他的衣角,劃過他的臉頰,卻無法吹散他笑容中的溫暖和眼底的柔情。

阿諾心裏氣急了,不安使她的脾氣都壞了起來,“什麽不是的,分明就是。”她一把想要推開烏蘭,誰知烏蘭卻提前一步朝後跳開。“王妃……”

阿諾瞧見烏蘭如此更著急了,剛想要再說兩句時,忽然有兩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,熟悉的細細繭子,溫暖的體溫,還有那縈繞在鼻尖的一點他身上特殊有的氣味。雖然說心中的不安少了一些,可依舊無法平靜下來。

忽哥赤捂著她的眼睛,彎下腰將下顎抵在她的肩膀上,說話的氣息紅了她的耳朵,“阿木爾,是不是一會兒不見就想我了?”

阿諾撒嬌的一腳踩在他的靴子上,“忽哥赤,快放開我,我什麽都看不見了。”

忽哥赤松開手,直起身,板著阿諾的肩膀讓她面向自己,“現在不就看見了?”

阿諾無奈的眨了眨眼睛,先是從上到下瞅了他一遍,隨後才拉過他的一只手臂,“忽哥赤,常州那邊是不是起大火了?”

忽哥赤點頭,笑容已經消去。他並不是太喜歡笑的人,除了對著阿諾時會偶爾有笑容外,常年臉上都掛著冰霜。可這個問題,他不想回答,於是岔開話題,“吃飯了嗎?我聽說你快一天沒吃東西了。”

阿諾不知道他為何不告訴自己,但是卻沒有繼續問,她相信過一會兒她再次提起一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
還未等她回答忽哥赤的話時,烏蘭已經接過了話,“王妃從早上就沒吃東西,連水都沒喝一口。”

阿諾白了烏蘭一眼,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丫頭那麽的快嘴?

烏蘭朝著阿諾露出一個可愛的笑,眼裏都是囂張。

阿諾咽了一口唾沫,回過頭來說道,“忽哥赤,烏蘭年紀也不小了,是不是該找個婆家了?你看烏日娜,人家現在都是孩子額吉了。”

烏蘭的臉頓時紅了,忙轉過身就走,“我去給王妃準備點吃的,王爺剛好也可以吃一些。”

忽哥赤望著烏蘭離去,側臉看了看不遠處的烏恩其。目光落在那空空蕩蕩的袖管之上,他也是想要的,只是如今沒有信心去爭取了。

阿諾順著忽哥赤的目光望過去,眸中含著深深的愧疚,“若不是我烏恩其他也不會……”

“那是他該做的。”忽哥赤打斷了她的話,“相信如果重新讓他選擇一次的話,烏恩其依舊會毫不猶豫的伸出手臂。”

“其實女人要的不一定是他想的那樣,女人要的是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,無論對方是什麽樣子,在她們心裏都是最好的。”阿諾說的認真,“我相信,烏蘭還是喜歡烏恩其,在烏蘭的心裏無論烏恩其什麽樣都是她最喜歡的男人,她想要嫁的男人。”

忽哥赤伸出手,將阿諾攬入懷中,“很多你或許能夠看的明白,我或許也能夠看得明白,可是烏恩其卻很難看得明白,烏蘭更是當局者迷。”

阿諾仰起頭,看著忽哥赤漂亮的五官,“那我們要不要幫幫他們?”

忽哥赤笑了一下,搖了搖頭,“我們不能幫,只能讓他們自己去走。”說道這裏,他淺褐色的眼睛裏似乎在流動著漂亮的金色光芒,“你說女人喜歡的男人都會覺得很完美,只要跟對方在一起就不會介意對方是什麽樣子,那麽,你喜歡我嗎?”

阿諾微微一楞,臉上浮上一層紅潤,她喜歡忽哥赤嗎?她被忽哥赤感動,被忽哥赤傷害過,可是她卻知道那不是單單的喜歡,她對他的感情應該是愛,如今應該是離不開對方的親情,他們有樂樂,今生再也不想與彼此分開,因為少了一個就不會再完整。

她定定的凝視著那一雙淺褐色帶著期待的眼睛,看著那雙眼睛裏的瞳孔一點點的擴大後又一點點的縮小,“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?”

忽哥赤嘴角勾起一個笑容,目光望向遠方,而此時他的心裏卻流過一種無奈的悲傷。在她的心裏還是有真金的,所以她才不能毫不猶豫的告訴自己她的喜歡。就如同她所說的,自己喜歡的男人,無論是什麽樣都是喜歡的,都是最好的。

略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,忽哥赤才繼續道,“當然可以。”他將阿諾擁入懷中,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溫暖,靜靜的傾聽她的呼吸,聞著她那特有的味道,“雖然你不想要告訴我,但是我想要告訴你,我這輩子喜歡的女人只會有你一個。”

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,不是嗎?在很久以前他就下過決心,無論阿諾心裏有誰,只要阿諾願意跟著他,那麽他就會用一生來守護她。

烏蘭的臉紅了,低著頭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一般將飯菜端入大帳之內。

忽哥赤瞧見了她的摸樣,松開阿諾,“一起吃些東西,今日剛剛破城,晚一會兒我們去城內好好休息一夜。”

阿諾點頭,跟著忽哥赤一起進了帳篷。

烏蘭擺好碗筷走了出去,帳篷內只剩下兩人。

阿諾一邊吃一邊偷偷瞄忽哥赤,直到兩人的目光相遇她才緩緩的開了口,“常州剛剛破城,城裏會安全嗎?”

忽哥赤放下碗筷,“已經破了城,逃走的老百姓也不在少數,大軍入住應該是沒問題。”

阿諾點頭,“雖然說是這樣說,可這樣搬來搬去也不太好。”

“所以,我同伯顏都認為士兵依舊留守在軍營之中,我們只在這裏過一夜,明日便拔營繼續往前。”

“是快要攻打臨安了嗎?”阿諾擡起頭問,眼神清亮,只是眼底有著一抹惋惜。臨安是南宋的都城,臨安一破整個南宋也就徹底的消失了。

忽哥赤沒有繼續說下去,“你先吃,吃完我再告訴你。”

阿諾聽話的將碗裏的飯菜吃的幹幹凈凈,放下筷子後站起來,“我吃好了,現在可以說了嗎?”

忽哥赤走到大帳裏側的長桌之後坐下,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墊子,“過來坐,喝杯茶。”說罷,他倒了兩杯茶,一杯自己喝一杯放在了剛剛落座的阿諾面前。

阿諾接過茶杯,望著他,“你慢慢說,我好好聽聽。雖然出來跟著你行軍,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究竟每天都發生了什麽。最近心裏很不安,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。”

忽哥赤靜默了一瞬,似乎在思索如何開口,深吸一口氣後才緩緩的說道,“常州破城以後臨安就已經等於在大元的手中了,拿下臨安是遲早的事情。可是,現在除了我們這邊一路軍以外,阿裏海牙還有另一路軍在同時作戰,進軍臨安之前我們還需要再等一等。”

“臨安是南宋都城,那裏也有重兵,我覺得並不容易被打下來。”

“沒有英明之主,缺少英勇將領,遲早都是要被攻破的。”忽哥赤轉過臉來,“阿諾,南宋即將不覆存在,這點你應該知道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阿諾目光垂落,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經知道了,可聽見忽哥赤這句話時心裏還是不好受。雖說她明明知道這都是不可改變的,不止南宋,大元也遲早會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,但仍舊會情不自禁的去嘆息。

“雖說如此,我還是想要盡量多拖延一段時間。臨安一破後……”忽哥赤說的有些慢,中間停頓了半晌,“阿裏海牙會將南宋西側全部攻占,當這一片江南土地都盡歸我大元所有時,你想過釣魚山的處境嗎?”

聽見忽哥赤提起釣魚山,阿諾驀然的想起了最為重要的一件事,那就是若是南宋都不覆存在的話,可汗會允許釣魚山還不在他的手中嗎?而此時,她也在想,自己的父親會不會願意投降?

這是一個比較嚴肅的話題,且是一個必須要面對要正視的問題,她來到這裏的時間似乎有些太久了,久到自己都潛意識的認為南宋與她並無關系。

她是二十世紀的人,是見證過幾百年後歷史的人,所以她很清楚朝代的更替,更是明白所有人的混合。或許幾千年以後,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國家,也不分任何的人種,所有人的血脈裏都有各種各樣人的基因。

只是,她明白了,她能夠看透,她的爹爹是否明白,是否能夠看的透徹呢?

怪不得忽哥赤一直讓她在軍營裏不出去,怪不得常州破城也不想告訴她太多的信息,這一切都是想要讓她多開心一段日子。

“釣魚山從一開始就是元軍眼裏的眼中釘,可是打了這麽多年,一年中無數小戰役,兩年一大戰,三年一次猛攻都為將釣魚山撼動。”忽哥赤望著阿諾,眼裏是毫不掩飾的□□真誠,“我佩服你爹,他是一名很棒的將軍。只是可惜,他效忠的是南宋,若是大元早已經位居高位了。”

阿諾很讚同這句話,可汗忽必烈比較欣賞人才,無論是降將也好還是投奔大元的漢人也好,雖有蒙漢之差卻還是會重用有才能的人。正因為如此,大元才會在短短時間就先後滅掉諸多國家,直至如今將南宋整個包圍起來。

而南宋,若是早一些看清局勢,不給於蒙古喘息時間的話,那麽也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。

有句話說的清楚,各個擊破,有句話說的也實在,團結抗敵。

若是當初蒙古攻打小國的時候其他能夠派兵增援,或者是出兵擾亂蒙古的後方,多方發兵一起攻擊,任他蒙古鐵騎再強也不可能一時間多面應戰。

螞蟻能夠咬死大象,這就是真正地道理。

可這個時候,說這個完全沒有了任何用處。

忽哥赤見阿諾只是盯著面前的茶杯不說話,他靜靜的望著她的側臉許久,看著那精致小巧的五官,還有那長長的睫毛,偶爾抖動猶如一只正在蒲扇翅膀的黑色蝴蝶。

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,都看了那麽多年了,可是還是覺得看不夠。然而這個時候,並非是他仔細端詳她長相的時候,於是他輕輕的碰了碰她的手肘,“阿木爾?”

阿諾從自己的思緒裏走出來,看著忽哥赤,“我想要回釣魚山一趟。”她眼裏滿是期待,雙手不自覺的伸出來抓住了忽哥赤的手臂。

忽哥赤將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,“現在恐怕不行,我想可汗之所以將我們調往這裏就是怕我們偷偷的回到蜀中釣魚山。而你爹,無論怎麽勸說恐怕仍舊會堅持抵抗到底。所以阿諾,我們要做的不是回去而是盡快的想辦法在打釣魚山之前讓你爹降元。”

降元,這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她雖然同她爹張玨將軍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並不長,可是她還是對他的性格思想有所了解的。他爹一生都會忠君報國,唯一的理想就是成為大將岳飛一樣的英雄流芳百世。所以,降元肯定是不可能的。

“我爹不可能降元。”阿諾嘆聲說道,眼睛微微閉上又緩緩睜開,她正色望著忽哥赤,“忽哥赤,若是我爹執意不肯降元的話,你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?”

忽哥赤伸出手,揉了揉她的頭發,“他是你爹。”一句話很簡單,但卻說出了他的決心。他會盡力,只是怕力不由心。可汗之所以讓他選擇,就是看透他的想法和做法。只是,這樣的情況下可汗還會由著他胡來嗎?

“我知道很難。”阿諾緩緩的說,眼眸低垂中帶著失落和無奈。

“總會有辦法的。”忽哥赤將她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,“我會想辦法,相信我。”

阿諾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,“我相信你。”

烏沈沈的雲越來越低,似乎即將壓在人的頭頂上一般。

走在常州大街之上,阿諾喝出一口氣來,雪白的氣息散在這寒冷的空氣裏。“今天真的那麽冷嗎?怎麽不見街上有人呢?”

“剛剛破城,應該是都害怕出門躲起來了。”

走在兩人身後的烏恩其眸色一沈,左手已經輕輕的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。

正前方,忽然竄出兩個小孩子,哭喊著朝阿諾跑了過來。

忽哥赤臉色一寒,彎刀已經被□□,另一側烏恩其早已化作一團黑衣沖了上去。

“別,別殺他們。”阿諾焦急的喊出聲來,聲音在這空蕩蕩的大街上回蕩著。

烏恩其舉起的刀緩緩落下,看著兩個已經被嚇傻的孩子。

那是兩個年齡不大的孩子,瘦弱且滿身汙臟,一雙眼睛裏噙著淚水卻不流下。很顯然,他們根本沒想到會有人來殺他們,但經歷過戰火的孩子懂的事比一般的小孩要多的多。兩個孩子不敢再往前邁一步,更是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之中露出了恐懼。

忽哥赤給烏恩其使了個眼色,烏恩其立刻會晤的要將兩個孩子趕開。

正在這時,那名約有六七歲的小男孩對著阿諾跪了下來,聲音諾諾的,身體也不住的顫抖,“夫人,求求你,救救我爹娘吧!”

阿諾有些驚訝,立刻出聲阻止了烏恩其,“別趕走他們。”她快步走了過去,望著這兩名有些害怕卻又含著期待的孩子。“你剛剛說什麽?”她伸手,將男孩拉了起來。

男孩望著她,又膽怯的望了望站在兩步外的烏恩其。“夫人,你是漢人,求求你救救我爹娘。”

阿諾楞住了,“你爹娘在哪?”

“我爹娘被蒙古人抓走了,說是要殺了他們,而我和妹妹被娘親藏進了地窖。可是,我很擔心,就看見夫人你正巧走過,夫人你穿著的是漢人的衣服,一定可以救我爹娘是不是?”

阿諾望了望自己身上穿的衣物,的確是出軍營前換的一套漢裝。這兩個孩子對蒙古人極其懼怕,可是在看見一個漢人的時候卻又報著最後希望。他們沖出來求救,分明知道這是冒著被殺死的危險,可是為了爹娘他們顧不了那麽多,只能冒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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